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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新要闻】场外故事比电视剧还精彩

【当事人】

协拍多为“半路出家”

时间拨回至十年前。那时的北京汇聚了中国最顶尖的影视资源,风平浪静之下,暗涌着一夜成名的机遇。


(资料图片)

爱好摄影的天赐,二十多岁时也成为了一名“北漂”,从事街拍、视频拍摄等工作。镜头交集中,他意外结识了许多“影视圈内”专门负责帮北京的剧组找群演的朋友,“他们告诉我可以体验一下当群演,挣点钱。”

在天赐的想象中,电影中那些路人甲应该很快乐,随便演一演就能上大银幕,还能见到明星。但真正到了片场,一个几秒钟的镜头,天赐却反复拍了一两天;累得昏天黑地,只能赚几十块钱,一个月下来连房租都交不起。“特别辛苦,特别累。反正我不行。”在北京跑了几年的“龙套”,天赐还是没能混上几百元片酬的特约演员,但一来二去积累了丰富的跑组经验。

2016年,天赐回到吉林老家,经营一间小酒吧,生意还不错。伴随网生内容兴起,吉林省黑土地上复古的市井烟火,以及扑面而来的阴沉萧索之感,引来了不少小成本网络电影、网剧的青睐。但与横店、宁波等已经成熟的影视基地不同,吉林、安徽、四川等地区的“专业协拍”存在巨大的缺口。剧组来了却没团队能接待,也不知道去哪儿找群演。

“我当初在北京接触了(群演),还经营酒吧、拍短视频,才慢慢积攒了些资源。”于是天赐抓住了这个机遇,兼职成为了一名吉林当地协拍。有剧组来,天赐就负责协助找景、联络当地人当群演;没剧组时,他依然经营酒吧,过着自给自足的平凡日子,一干就是七年之久。

在全国影视产业未成规模的地区,有大量天赐这样半路出家的“江湖协拍”——他们大多有本职工作,并非专业影视工作者,但凭借在当地人脉广、资源多,就足以成为剧组最坚实的依靠。

杨大伟没有当过群演,但曾就职于电视台。几乎黄山的每个山头都留下过他的足迹。从电视台出来后,他赶上了户外广告高峰期,赚了一些钱,而后又投入自媒体蓝海,成立了一家传媒公司。每年,杨大伟都能结识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影视工作者,“人家可能感受到我的热情,觉得在黄山拍摄也相对靠谱,慢慢就接触上(协拍工作)了。”

2014年,杨大伟的朋友从重庆来黄山拍摄一部小成本恐怖片,寻求他的协助。这部片子投资只有五六百万,场景相对较少,只需要一些古宅、山林小道。只要对方描述出想要的景观,杨大伟马上就能找到当地契合的实景。而专业歌舞剧团、文化机构等人脉,也让对方无论想要专业演员,还是业余的“路人甲”,只要杨大伟在微信群、朋友圈发条公告,很快就能凑齐。

全方位调动多年积累的资源,并帮助一部电影完成拍摄,这让杨大伟收获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第一次服务还算顺利,他那个戏也赚钱了,卖给了视频平台,后来还发行院线了。”杨大伟言语中难掩骄傲。

趣事

看“戏精”群演加戏很好笑

黄山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当地百姓见惯了国内外前来旅游的客人,却将剧组视为稀罕之物。每年,杨大伟最多接待两三个剧组,有大有小,但群演总是蜂拥而至。“老百姓兴趣很大,就是想体验生活。他们在当地生活都挺好的,不是为了钱。”杨大伟有一个开茶楼的朋友,《幸福到万家》播出后,朋友激动地发来消息,“第一集敲大鼓的那个是我阿姨!”据说,他的阿姨是当地医院的医生。

协拍的快乐远不止于“协”。在“拍”的过程中,迎来送往形形色色的人士,感受人性的复杂与真实,这些独属于“协拍”的体验,让他们每天充满着新鲜感。

吉林和黄山一样,群演由当地各行各业的老百姓组成,有开豪车的老板,有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也有卖东西的、打零工的、做网红的……群演的个人职业与生活,天赐很少会关注,也因此见识了许多奇特的人。

有的人才华十足,私下特别能白话,但现场真给他几句台词,他却紧张到一句话都说不顺。还有特别热爱表演的人,一开机就疯狂给自己“加戏”。天赐回忆,《人世间》拍摄时有一场戏是拖拉机厂领导走过厂子,饰演工人的群演要点头打招呼。结果开机后,一个群演直接来了个浮夸的90度大鞠躬,大喊“领导好!”“我们在边上都看乐了(笑)。”还没来得及看完热闹,天赐就听对讲机那头传来焦躁的催促声:“重来!”

这种乐事在片场时常发生。《人世间》中还有一场大伙儿告状的戏,上次“90度鞠躬”的群演也在其中,“我们都了解他,想到一会儿肯定有‘节目’,就偷摸拿出手机拍。”不出所料,他又是蹬腿又是拍车窗。不成想,导演根本就没有关注到他,主要机位都在拍主演们。

“虽然我们看热闹感觉挺有意思,但其实导演特别不喜欢这种群演。有时候给他一两遍机会,但后来感觉他实在太爱表现,不按要求做,后来也就给他换掉了,不过他还是有工资和盒饭的。”天赐说。

如今,吉林每年都能接待近十个剧组。有些剧组同时开机,天赐就要兼顾两边的场景与群演协调,还要关注群演是否走错片场。“之前在网上看过明星走错片场的段子,没想到群演也会。”天赐回忆,有一次两个剧组几乎同一时间抢妆,其中剧组A的群演走到了剧组B的化妆间,化了一个极耗时间的战伤妆。结果临开拍才发现两组群演人数不对,“我急得不行,问他咋上这儿了!然后赶紧把他拽到那个剧组重新弄。反正这些事是挺有意思的。”天赐笑称。

纠结

陪吃陪逛、自掏腰包,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桂林的工作原则是,只要想来当地看景的剧组,她一定尽心尽力地配合。从找场景、安排行程、联络交通,甚至餐饮和酒店,保证绝对的专业服务。

但在协拍江湖,仍有很多事情尚未写成明文规定。例如,剧组往往是确定开机后,才与协拍团队签订正式合同。白纸黑字落成前,即便看了一两个月景,剧组也可能随时选择其他地方。而协拍付出的时间、金钱,也成了“打水漂”。

姜桂林曾陪某个剧组在襄阳逛了半个月,从场景到资料,一切都确认完了,但开机前姜桂林却被告知因为一些原因最终剧组选择了其他地区。而看景产生的成本费用,对方没提,姜桂林也没好意思要。“白花了一两万吧。”姜桂林说,“而且这只是看了一些比较重要的景,时间比较短。如果遇上看景时间长的,花费更大。”

杨大伟曾从事媒体工作,习惯了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在前面。成为协拍后,在如打仗一般紧张的拍摄流程中,他更是不敢滞后。虽然他时常也会徘徊于“做了会不会太早?万一他们不拍了怎么办?”“但如果拍,不提前准备,临时来又搞不定”等持续的纠结之中。包括前期陪剧组看景,无论看多久,杨大伟也几乎不主动谈钱,“伤感情,也太势利了。”但这也让他时常陷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窘境,“要是跑几天,那一点成本我就认了。如果是几个月,成本就太高了。但如果他真的没有选择在黄山拍,可能我也就找不到他们了。这就是协拍的风险。”

风险

拍摄充满不确定因素,需随时调整

剧组是一个瞬息万变的地方。演员档期、剧本调整、当地政策限制、天气变化等,任何环节都让每一天的拍摄充满了不确定因素。

例如,有些演员的签约档期只有十几、二十天。在此期间,剧组必须提前抢完所有的戏,这便导致了很“恐怖”的转场过程。协拍不仅一天内要沟通多个场景,还要带着整个剧组来回穿梭。而有时剧本的不断调整,也令很多原本早就杀青的戏,又需要重新补拍,都已经开始拆置景的场景,又需要重新协调。

“像派出所、法院这些单位,不是随时想拍就能拍的。但你又得满足档期,难点就回到了制片部门,尤其是我们协拍。”一般这时候,杨大伟只能硬着头皮去和相关单位沟通。但大部分时候,剧组甚至连充分沟通时间也没有预留,深夜开会决定后,第二天就要到相关单位取景。“我也不能半夜打电话跟人家沟通。只能第二天一早提前跑到人家单位讲,尽量获得同意吧。压力大得不得了。”

如果说资源和沟通能力,是成为协拍的天然条件,那“以不变应万变”,甚至有些“厚脸皮”的情商,也是协拍在磨砺中必须掌握的“专业技能”。姜桂林服务的剧组取景地周边住着许多老年人。一天拍摄下来,几百位工作人员开着音响和扩声器,喧闹不停。后来,很多老年人以影响休息为由,堵住剧组拒绝拍摄。姜桂林只能买些小礼物,主动上门一家家沟通,“我们就这几天,看能不能多体谅一下……”

焦虑

因群演“半途放弃”无助到痛哭

姜桂林始终记得,自己转行成为协拍时接待的第一个剧组。剧组提出需要500名群演,姜桂林二话没说,只让剧组给她预留半个月时间,一定在开机前把人凑齐。但没多久,开机计划突然提前,姜桂林接到通知第二天就需要500位群演,想任何办法都要攒够。

那几乎是姜桂林最痛苦的回忆。她发动了几十年间积累的人脉,无论是就职过的装饰公司,有过接触的学校,还是快递员、做小生意的,她挨个打电话托关系、找朋友来临时救急。

开机当天,500多人按时就位,但群演来自各行各业,绝大多数来剧组就是为了体验一下,没想到一拍就是一整天。当时正值炎夏,襄阳的平均气温达到30℃以上。群演们要一直穿着厚重的盔甲站在闷热的户外。天公也不作美,下午四点多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被淋成落汤鸡的群演们开始东逃西散,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把盔甲一脱,跑得没了影,只见满地都是七零八落的盔甲和道具,鞋甩得遍地都是。

无论如何,道具一件也不能少。姜桂林的群演领队顾不上打伞,径直冲进雨里一件件捡盔甲。姜桂林看着眼前的一切,除了哭,没有任何办法。“现在我们已经做成气候了,群演们都非常懂得剧组规矩。但那时候我还没能力阻止别人走,他们也不会听我们的。”回忆起来,姜桂林仍感到无力。

在襄阳、黄山、吉林,极少有专业的跟组群演,大多是当地“凑热闹”的老百姓,有本职工作,只有空余时间才来参与。这也意味着,这里的群演是机动的,自由的,不严格受限于剧组安排的。

拍戏时,天赐最怕晚上九十点接到消息,这通常都是已敲定的群演产生了变动。“啊,不好意思,明天我去不了了”、“我有点事,下次再去吧”……“定好群演50名,第二天少一个都不行。”这是天赐对自己的要求。天赐的微信中有上千名好友,他只能给其中常合作的群演或熟悉的朋友打电话“补漏”。有的人已经睡觉了,有的人没接电话……即便只是2、3个人也很难找。直到凌晨1点,天赐还躺在床上群发微信找人,一不留神睡着了,手机啪一下重重砸在了脸上,像是在提醒他工作还没完成。天赐洗了把脸,手机同时收到了同事的消息。对方也没有睡,还在担心补群演的事。

“实在不行,明天再现‘抓’吧。”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五点天赐就爬起来,硬着头皮继续打电话。顺利的时候,早上打10个电话就可以补上2个空缺;时间实在紧急,天赐和团队只能亲自上去“充数”。只有集合时间,副导演点名50位群演一个不少,天赐的心才算踏实了一半。

【坚持】

作品热播是最大的成就感

群演的酬劳,曾被无数媒体公开报道。姜桂林说,全国群演几乎是同一薪酬标准,且这些年没有涨过工资。而同样作为基层影视工作者的协拍,与群演相比似乎算得上高收入工作。协拍的工资由基本工资、群演抽成、车补饭补等各种补贴组成。剧组拍摄时间,场景数量,所需群演数量,决定了那几个月协拍的收入多少。“之前一部电影在襄阳拍了百余天,每天都需要几百名群演。我们领队一个月可以赚近万元。”姜桂林透露。

但高收入背后,影视产业的降本增效、开机数量减少、拍摄计划存在变数,也造就了协拍工作往往“朝不保夕”——一旦几个月没有剧组,他们便一分钱也赚不到,必须通过其他工作才能糊口。

没有剧组时,杨大伟继续从事黄山当地户外广告、抖音直播的活动与内容营销。天赐在吉林专心经营酒吧,业余拍一些短视频、街拍赚外快。“所以在影视产业不太成熟的城市,我不建议大家去搞协拍。耽误时间,累,还赚不到钱。自己公司办个活动多轻松。”杨大伟时常如此想。

那为什么还要坚持做这件事?不同人的答案不尽相同。

天赐依然梦想着从事视频创作。扎根剧组这些年,他学会了如何安排机位、设计视觉。如今,他已经能独立操刀一些公益广告或小短剧。

杨大伟希望为黄山的影视产业建设增添一份力。他想不通,黄山拥有极好的旅游资源和拍摄场景,但影视产业配套为何起不来?“影视产业发展不是一天起来的,要长期做规划。”

但回归到协拍,这件事本身所带来的成就感与满足感,才是令他们最难以割舍的。

今年是姜桂林从事协拍的第五个年头,但她已经确认这是一辈子最喜欢的工作。“当剧组给了我们一些通告,要什么样的人、多少人、几点钟集合,我们很快就能够帮他们顺利完成。而且我做的这些事,可以成就一些好作品,也能为我的这些群演拿到薪酬,这都让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和价值感。”姜桂林说,协拍需要每天与人打交道,不好做也不稳定,但自2018年以来,团队中的绝大部分领队都毫无怨言地坚持在一线,“他们一定也很喜欢这个职业。”

去年,吉林来了很多剧组。天赐一边忙协拍,一边还要照看酒吧。焦头烂额之下,酒吧变得门庭冷落,不断地往里赔钱。有朋友建议他,别弄剧组了,专心做生意、拍视频,干吗让自己那么劳累。“但这么多年,积攒了这么多优秀、专业的资源,太不容易放弃了。”天赐坦言。协拍虽然疲惫,但他打心眼里感到快乐,尤其看到那些热爱表演的普通老百姓,在他的协调下真的站在了镜头前。“很多群演都和我成了朋友,他们总私信我、给我打电话,问什么时候有戏,特别积极地想去参加。”

今年,《人世间》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爆款剧,不少观众探讨场景和群演,也带热了吉林。很多曾参与拍摄的人都给天赐留言说,当时拍的时候挺“遭罪”,但细看真精彩,热播榜都排第一了!真没白去。还有人说,下次不给钱也继续参与。“这都让我感觉自己的工作特别有意义。”

杨大伟也笑称,《幸福到万家》如今播的这么好,他感到了极大的满足,几个月长途跋涉协助拍摄的疲惫、煎熬都一扫而光,心里非常满足。

协拍心声

能做协拍,最基本的就是人脉多、资源广。剧组要多少场景、群演,几百个还是上千个,你都得能找着,有时候还得和当地部门、学校啥的沟通。你不可能去大街上现找。——天赐

剧组突然要500个群演,我当时是很害怕的,即便已经找了一些关系,但500多人不是个小数。——姜桂林

好的作品还是比较重要的。你问我赚多少钱,那也没赚多少钱,但如果积极努力,服务好剧组,有好的作品呈现给观众,自己也会感到愉悦。说白了,老了,我也可以对人家吹牛,我跟《幸福到万家》合作过,你合作过吗(笑)?——杨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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