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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观速讯丨是枝裕和的自我重复与水土不服

◎李宁


(资料图)

作为忠实的是枝裕和粉丝,我不得不承认,《掮客》是一部令人失望的作品。影片延续了是枝裕和在《如父如子》《海街日记》《小偷家族》等前作中对于临时家庭、社会底层等议题的热衷,镜头语言也是一贯的克制、静观、细腻。即便是韩国取景、韩国影人主演,仍然有着浓烈的是枝风格。不过,熟悉的配方与味道,却始终令人难以共情。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取巧的自我重复

风格与母题的自我重复,有时并不是一件坏事。世界电影史上,多少导演终其一生都在拍摄一部电影。对于是枝裕和来说,“家庭”可谓贯穿其创作生涯的母题。他持续以各种家庭故事来探索亲情伦理的边界,追问亲密关系的可能。《步履不停》的家庭创伤,《如父如子》的错位人生,《海街日记》的姐妹情谊,《小偷家族》的抱团取暖,每一部都拍得别有况味、令人动容。

相较之下,《掮客》里的拟家庭故事就显得寡淡了许多。失足少女素英误杀嫖客,只能抛弃幼子羽星走上逃亡之路,阴差阳错之下与贩卖弃婴的尚贤与东洙结识,三人决意找个好买家将羽星出手。途中,又无奈收留了从孤儿院逃离的小男孩海进,几个没有血缘的社会边缘人最终组成临时家庭。不得不说,这个家庭的组成,的确有临时拼凑之嫌。无论是尚贤与东洙、东洙与素英,还是东洙与海进,彼此间情感的联结和递进都缺乏内在的逻辑。

尤其是男孩海进的加入,仿佛只是为了丰富一下这个准家庭的年龄结构。对比《小偷家族》里的小女孩由里,她不仅因为与女主人公信代有类似的原生家庭创痛而形成了一种紧密的镜像关系,同时也和哥哥祥太等其他家庭成员建立了微妙又动人的情感关系,从而使得人物更具感染力。

平心而论,《掮客》里主演们的表演都在水准之上。坎城影帝宋康昊自不必说,姜栋元、裴斗娜的表现也都令人信服。就算是国民女孩李智恩,演绎冷淡绝望的少女妈妈,竟也分外合适。但问题在于,几个人物从剧作角度来看都稍显平面,缺乏足够的人物弧光。

例如,影片一开始便交代了尚贤与东洙从事不法交易、素英抛弃生子的事实,但后来几乎完全转为以浪漫化笔触描画几人的纯良,没有写出人性的含混与游移。反观《小偷家族》,则是从温馨家庭写起,慢慢撕扯出家庭的内幕,呈现出每个人物的创伤过往、情感羁绊与复杂性格。这种写法,显然能够让人物更加立体饱满。

是枝裕和作品的一大特点在于克制而深情,看似冷眼旁观中有着最深切的人间悲悯,有着饱含暖意的痛楚。《如父如子》末尾,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二人并排走在分岔小径的一幕,令人心碎不已;《小偷家族》中,奶奶自知时日不多后在海边背对家人们说出的无声“谢谢”,让人为之泪目。这种直击人心的情感力量,是在日常生活里慢慢集聚起来的,是经由人物间的细腻互动不断堆叠出来的。

《掮客》里当然也有许多动人的片段:东洙在摩天轮上伸手遮挡素英的眼泪,素英于黑暗中轮流向大家诉说“谢谢你的出生”等。是枝裕和真的很擅长以这些日常化又略带些许仪式感的细节,来撩拨与调动观众的情绪。但《掮客》中的匆忙旅程并未给人物情感的升温提供足够的时间。

上述动人段落,并非建立在人物之间自然而然的情感演进基础上,而更像是有意设计出来的碎片化的抒情片段。由此一来,情感的表达就显得不够自然,甚至有取巧和套路之嫌。

漂浮的现实表达

当然,相比是枝裕和的前作,《掮客》也并非完全地自我重复,而是表现出了一定的创新姿态。或许是考虑到韩国电影产业环境,影片有意识地吸纳了公路片和犯罪片的类型元素。

从类型电影的角度来说,犯罪片往往呈现出社会秩序失衡的焦虑,公路片则擅长在人物成长中探讨现代人的精神困境。韩国电影近年来在类型化方面的成绩有目共睹,《杀人回忆》《熔炉》《追击者》等韩式犯罪片就频频以痛感叙事、极端人物等直面各种社会问题。但当《掮客》试图将韩式类型元素与日式家庭故事结合在一起时,非但没有产生很好的化学反应,反而在一定程度上稀释了是枝裕和作品中那种静水流深的情感力量。

例如,片中素英杀人在逃并抛弃生子的设定有些过于戏剧化,甚至狗血俗套,它不仅损害了影片日常化叙事的细腻与诗意,还削弱了这一人物所具有的共情力量。为了引导和说服观众对其产生认同,影片不得不费尽心思呈现出素英在匆忙旅程中的性格转变,不断为她的离轨行为寻找合理性动机。

然而,影片对于这一人物的塑造,仅停留在对大致过往经历与粗浅人物关系的勾勒上,没有揭露出其真实的生存境遇,以致给人虚假之感。除此之外,女警秀珍在得知素英杀人的前提下仍然怂恿其协助办案、尚贤为解救孩子而杀死邻居混混,这些情节的设计也明显缺乏合理性。

有趣的是,是枝裕和以往的作品一向采取旁观的视角,《掮客》中却前所未有地设定了两位一路跟踪的女警形象。这种设定,一方面出于犯罪片的叙事考量;另外一方面或许是导演有意借警察的视角来对剧中主人公展开法律与道德层面的双重审视,从而服务于影片对于道德与人性问题的探讨。面对几位有着明显道德瑕疵的主人公,警察秀珍从一开始的疾恶如仇到最后被他们所感化而心生同情,甚至反思自己急于把孩子卖掉的行为更像是掮客。这种借剧中人物点明主旨的方式虽然很有效,但不免太直白,两位女警的设定其实有些多余。

更需要看到的是,或许是由于对于异国社会的生疏,《掮客》对于社会问题的探讨还是显得浮光掠影。与韩式类型片直接凌厉的现实书写不同,是枝裕和电影的独特之处在于通过家庭故事的小切口来不动声色地观照广阔的社会现实,《无人知晓》《小偷家族》都是个中代表。《掮客》对于社会议题的讨论则过于依赖口号式的呼吁和肤浅的讨论。例如面对秀珍对其生而不养的鄙夷,素英给出了“比起生下来再丢掉,生之前就杀死,罪更轻吗”的质问,这一番辩解不免有些苍白无力。面对素英等人的行为与命运,影片不仅没有追问结构性原因,甚至还赋予了这个沉重故事以理想化的结局,使得影片的现实反思力度大打折扣。

最终,试图借鉴韩式类型片但又难以触达韩国社会的真实环境,这种水土不服使得《掮客》脱离了真实的社会土壤,沦为一则漂浮的现实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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