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玛才旦：《气球》遭遇排片不公挺悲哀的
11月20日，藏族题材电影《气球》上映，截止目前累计总票房只有500多万元，日排片占比从首日的2.4%很快跌到1%，再跌到了0.2%，差不多8日游就淡出了市场。即使万玛才旦带着主创在不停跑路演，不断接受采访，甚至宣发团队找了像范冰冰、肖战这样不搭边儿但有流量的明星帮忙宣传，最终还是收效甚微，没能改变被冷落的命运。
近日在厦门金鸡影展期间，万玛才旦接受搜狐娱乐采访，谈到这部电影的遭遇，他直言“不公平”、“很无奈”、“很伤感”，因为很多想看的观众，根本找不到排场，和观众建立关系的路被堵死了。作为导演，他不顾尊严发声求排片，目的很简单，一方面，希望自己多年的心血之作能被更多人看到，另一方面，是想给投资人带来一定回报，好让资本对这种文艺片的支持能持续下去。
搜狐娱乐：《气球》上映了几天了，之前你跑了很多地方的路演，现在市场也有了反馈，不知道你这两天是什么样的心情?
万玛才旦：心情还是挺复杂的。这个影片也是准备了很长的时间，前后大概有十年多的过程吧，终于等到一个机会拍出来。但是遭遇了这样的市场反馈，作为创作者，我们心里还是挺着急的。
搜狐娱乐：你之前有预期吗?比如说能有多少占比的拍片量会相对比较合理?
万玛才旦：也没有特别的一个预期，但是当然比现在这个情况的期望肯定要大一些嘛，当然希望在市场有一个比较好的空间，能给更多的观众看到。
这两天也是因为排片的原因，很多想看的观众看不到，甚至跑到几十公里的地方去看，挺感动的。但是同时也挺无奈的，感觉挺悲哀的。就有一个这样的电影出来，没有任何的渠道跟想看它的观众建立一个关系，我觉得这个是特别让人无奈、伤感的事情。
搜狐娱乐：是不是说排片的人也有一种固化的思维方式，觉得这种文艺片没明星，题材小众，观众就不喜欢看?
万玛才旦：对，大家有一个偏见嘛，觉得文艺片它就是没有故事的，观众肯定是看不懂的。除了院线排片的领导层有这样一些人之外，观众也有这样一个偏见，听说是一个文艺片，那肯定看不懂，肯定没什么意思。
那我觉得另一方面跟这样一个题材也是有关系的，一个少数民族题材，观众也会有一种偏见吧，就是内心深处的一个偏见，觉得它肯定是不好看的，甚至可能是没有意义的，甚至可能是跟其他层面有关系的这样一些影片。所以就综合的因素就造成了这样一类电影在市场上的这样一个处境。
搜狐娱乐：之前的《百鸟朝凤》，包括王小帅导演的《闯入者》上映的时候，大家都在说“跪求排片”这个事，你觉得这个伤尊严吗?
万玛才旦：这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肯定是伤尊严的。对创作者来说，最宝贵的就是创作的东西，你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这样一些跟创作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之上，那你很多创作的东西就会有很大的损失，归根结底，那损失的还是创作者本身。
但是电影跟其他的创作是不一样的，就比如说写小说，它几乎就没有什么成本嘛，但电影不一样，哪怕你一个特别小成本的电影，它总还是有一些成本的吧，作为投资人，他肯定是希望收回成本的，作为创作者，你使用了这样的投资，那你也是希望对投资人有一个回报嘛，这样你的这种创作才有可能有一个持续性的支持。所以大家其实是处于这样一个好的发心在做这个事情。
很多人可能也有这样的看法吧，觉得电影票房好了，可能这个钱就属于我的，那真正的这个电影的票房跟我这个创作者其实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我这么辛苦每天两个城市甚至三个城市，参加那么多的映后交流，其实也是希望这部电影它有一个更好的结果，给更多的人看到，有一个比较好的回报，那这个回报它肯定是回馈给这个电影的投资人的。你只有这样一个回馈，那投资人才能建立起一个信心，然后才会扶持这样的不同类型的电影，让中国的电影变得更加的丰富。
你每部电影票房几十万、一百万，那几乎就没有回收的可能性了。作为投资人，他虽然是扶持你的，他虽然可能也喜欢这种电影，但是就不可能持续的去做这样一件事情。所以它是一个循环。
搜狐娱乐：你觉得国外有哪些好的对文艺片的扶持机制是国内可以借鉴的?
万玛才旦：当然有，就比如说法国，它有这种院线的机制。那一部影片，你可以长效的在那样一个艺术院线的体系之内去放，那它的回收也是长效的。但是中国你看，只要觉得没有市场，可能上午有排片，晚上就没有排片了，一日游的这种事情其实挺多的，那你就没有任何办法呀，没有任何体制去规定院线安排这样的空间，也没有任何的基金去扶持这样的发行。
《气球)本来也是计划在法国公映，那作为发行公司，他们是能拿到那样一些发行的基金的，所以首先他们就没有风险。现在在中国这样一些电影，一方面就没有任何的宣发的投资，那你一旦投入，电影的成本其实在增加嘛，对于投资方来说风险就更大了。对宣发公司也是，没有任何政策、基金的扶持，他们当然也不愿意做了。所以就很多层面的东西，它影响了让这样一些电影进入良性循环。
搜狐娱乐：其实你这部电影也做了不少的宣发上的努力，比如说请范冰冰去捧场，找肖战这样的流量明星来打call。
万玛才旦：对。要么你就需要很大的这种宣发的投入，要么你就得依靠这样一些明星、有流量的人去推动这个东西，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事情，然后找到有可能看的观众。但是这样一些可能性，基本上就已经堵死了嘛，就是影院没有给你排片，那想看的观众就看不到啊。
搜狐娱乐：之前很多的文艺片也走另外一条路，就是请明星演，但是你的电影这种方法可能不太能实现。
万玛才旦：这个就是题材决定的嘛，这个题材本身在这样一个大的中国的电影市场的环境当中，它就是小众的。你出于创作本身，你用了那样的演员，当然也也不合适啊。
那像《塔洛》里面这个演员西德尼玛其实也是个明星，那只是他只在藏地是有作用的，他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喜剧明星，那大家就会期待这个电影嘛，但是他其实是没有任何市场的意义。首先在藏区就没有这样一个成熟的院线的机制。
在藏地也是这两天很多人也想看《气球》，但首先就看不到嘛。甚至很多人给我发信息说，手机上能不能看这个电影?能不能发一下资源?电脑上能不能看这个电影?就是各种都会有啊，这种热情是很高涨的，但是就没有平台，藏区也没有这个影院。在汉地也是，很多人想看，但是电影院不排片，那我觉得跟藏地的这种情况是一样的嘛，那你就达不成跟观众的一个互动。
搜狐娱乐：你从新导演过来一直到现在，你觉得文艺片导演的处境变化大吗?
万玛才旦：当然是好了很多呀，现在只要你的剧本好，只要你真的能拍出来，机会是很多的。我也参加很多创投的活动，当创投的评委，好剧本其实是能够脱颖而出的，只要你有想法，只要你有好的故事，只要你有这方面的才华，很难把你埋没掉吧。所以整体的环境，尤其对处女作导演，我觉得当然是越来越好啊。
